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4章 本宮替你做主

關燈
那日皇上默然離去的背影仿佛印刻在我心頭,我稍不留神便會想起來,有時吃住

那日皇上默然離去的背影仿佛印刻在我心頭,我稍不留神便會想起來,有時吃著飯繡著荷包也會忽然記起,過去那麽多回我目送他離開,心裏多的是釋然而少有牽掛,我知道那是我不喜拘束之故。

有他在,我的心總是懸著,時時事事都要註意分寸,不能失了禮數。

而如今,或許是因我懷了孩子,我竟暗暗希望他能多陪陪我,把所有的事和其他人通通擱置,只一心一意地陪著我就好。

明知這是奢望,我這一向不願強求的性子,怎麽還是放不下呢?

這才孕期之初,我竟已開始憧憬兒女承歡膝下,與皇上共享天倫之樂的場景了,難道從妻子晉升為人母,真有這麽大的不同?

我對此甚為驚疑,卻又不可遏制地任其發展。

歆兒替我斟了杯新茶來,我淺飲一口,懶懶道,“今日隨本宮去稍遠些的地方轉轉吧,整日在禦花園裏溜達,也沒甚趣味。”

歆兒道,“娘娘想去哪兒?”

我道,“上回在太醫院,輕絮那丫頭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麽,今日本宮便去披香殿,看望看望蕭貴人。”

角落裏杵著的妍兒身形忽一動,歆兒則楞了楞,我這才回想起來,那時候隨在我身邊的是妍兒。好在妍兒事無巨細,都會在夜裏轉告於歆兒,因此歆兒這幾日重回我身邊伺候,未有發生任何差池。

只是論及當時的情景,歆兒知曉的到底不如妍兒清楚明白,眼下她倆各懷心思地瞅著我,我再飲了口茶道,“妍兒過會兒替本宮去玉妃宮裏走一遭,今早玉妃來請安時臉色差得很,你帶些補氣色的藥材送去給她,另外內務府前日呈上來的水霞胭脂,也送兩盒給她,代本宮囑咐她平日裏少胡思亂想,若實在心悶便學本宮一般閑來散散步、賞賞花,多少能調解調解心情。”

妍兒恭敬應道,“是,奴婢遵命。”

代皇後傳話是個體面活,我雖沒讓妍兒時時跟隨左右,但她得到我這般信任與重用,想來也不會心生怨懟。再者我宮裏的人秉性純良的同時也都是機靈懂事的,自會明白我的用心,不會給我添事。

我想過去我對待皇上,便是盡量不給他生事,不給他添堵,若我與妃嬪們爭風吃醋,皇上豈不煩心。

我堂堂皇後,自不會那般小家子氣,不會那般不懂事。

杯中茶飲盡後,鳳輦已在外頭備好,我穿著一身還算素簡的宮裝去了披香殿。

小薛子一聲高呼,“皇後娘娘駕到。”殿中人等皆列位相迎,齊齊喊道,“參見皇後娘娘。”

我昂然道,“平身。”

眾人道,“謝皇後娘娘。”再齊齊起身。

我的目光在陸昭和,趙予晴,蕭璇清三位貴人面上掃過,這前兩位自是神采飛揚,容光煥發,既年輕又有活力,可偏偏這位蕭璇清蕭貴人眉眼中難掩憂愁,除卻生就一雙多情目的緣故,應是日子過得不大好,便是強顏歡笑也笑不出吧。

我向她道,“蕭貴人面上似有病容,是不是近來天漸寒涼,忘了及時添衣之故?本宮帶了些禦寒防風等用物來,便到你屋裏給你添上吧。”

蕭貴人及其身旁侍女輕絮齊齊半跪下去,她道,“謝皇後娘娘掛懷,嬪妾不敢輕受。”

我置若罔聞地朝她住處走去,徑自邁過門檻,裏邊真是比傅湘那兒更輕簡素樸,地方也更幽暗狹小,便是比之於冷宮,竟也可說是不相上下。

歆兒扶著我在長榻上坐,我對隨之而來誠惶誠恐的蕭貴人問道,“皇上若是來了你這兒,你預備如何接駕?”

蕭貴人輕輕擡眸,看了我一眼,“回娘娘話,皇上極少駕臨披香殿,這兩年統共也只來過一回,還是因趙姐姐誤以為自己身懷有孕,忙忙派人向皇上稟告,皇上才親自帶了兩位太醫來為姐姐診脈。然則趙姐姐只是身子不調,又怎能像皇後娘娘這般有福。”

她看著我的眼神混雜著欣羨與苦情,令我心中一陣酸楚。

她稍作停頓後接著道,“皇後娘娘的福氣,是誰也比不得,誰也求不來的。除那次之外,皇上便再沒來過了。”

我打量她上下,她身量高挑,穿著一身青灰色的旗裝,十足得黯淡無光,一如她那張沈郁寡歡的臉。可她五官周正,若是好生打扮打扮,必不至於這般黯然失色,眉目無神。

我蹙了蹙眉道,“那若是皇上翻了你的牌子,召你去歲和宮侍寢,你便用這副愁眉苦臉之態伺候皇上嗎?”

蕭貴人極輕極輕地苦笑了一聲,“皇上…皇上只怕是忘了宮裏還有我這麽個人…”

她泫然欲泣,因一時心緒淩亂而難抑哀色,便用帕子擋著臉,撫了撫雙眼。

我道,“你若有什麽難處,只管跟本宮提便是,何苦什麽委屈都往肚裏吞,皇上聖明天縱,你是皇上的人,皇上自不會忘了你。皇上見你是遲早的事,可若讓皇上見了你這副樣子,只怕要怪本宮薄待了你,屆時本宮受責也便罷了,可若惹得皇上不快,這個罪責,誰能承擔得起?”

蕭貴人立馬跪了下去,哭哭啼啼道,“皇後娘娘教訓的是,嬪妾知錯,都是嬪妾的不是,可嬪妾又能如何呢。這宮裏不得恩寵的女人,歷來是渾渾噩噩地活著,過一日是一日罷了。”

輕絮也同她一起跪著,一面心疼自家主子,一面欲言又止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我。

其實來此之前我已派小薛子暗中打聽了,蕭璇清的日子之所以這麽不好過,是因元妃與她不和,明裏暗裏地給她使絆子、穿小鞋。內務府裏那些欺軟怕硬之徒,自是巴結著元妃,聽她之命,苛待蕭貴人。

若非是怕事情鬧得太過,傳到我或是皇上的耳朵裏恐怕不好收場,蕭貴人的日子早便過不下去了。

只是蕭貴人何不求助於我呢,我仁善寬和的名聲在外,她也無需像徐幼微那般與我走得近,只要把滿腹苦水告知於我就好了啊,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,更談不上不願為了一個小小的貴人而去跟一名寵妃作對。

我可是堂堂的皇後啊,這宮裏除了皇上太後,只有他人敬我畏我,沒有我忌憚他人,連行事都要束手束腳的好麽。

腦子裏想了許多,我不由得默默無奈地嘆了口氣,看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,真是很難很難才能達成啊。

我道,“好端端的跪個什麽,本宮又沒有怪責你的意思,只是想你多善待自己罷了。”又向輕絮道,“去給你家主子搬張椅子來,”再看向蕭貴人,“坐下說話,免得動不動就跪的。”

輕絮應聲去了,不多久拎了張椅子來,攙著蕭貴人坐下,蕭貴人顫巍巍地道了句“謝皇後娘娘”。

我記得她在後宮一眾妃嬪中,身量最是細長高挑,初入宮中頗有幾分端莊韻致,可如今卻像是飽受摧殘,飽經風霜,成了個膽小怕事、逆來順受的憐弱女子。這今昔之差別,當真使人感慨萬千。

我一向體諒他人,容易對他人的悲苦感同身受,於是我極為親近懇切地問道,“蕭貴人,本宮來看望你,並非是要追究你的過責,本宮只是不想見你顧影自憐,躲在這暗閣裏不見天日。你又沒做錯什麽,你也是皇上的女人,你好歹是個貴人,何必如此逆來順受,把好端端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?你心中有何委屈,若能向本宮傾訴一二,本宮定會為你做主的,有本宮給你撐腰,你有什麽不能說甚至於不敢說的呢?”

蕭貴人因我這一番話而無比動容,眼眶中盈著的淚潸然下落,抿了抿唇方才哽咽道,“娘娘…嬪妾身似浮萍,既無顯耀家族,又無皇上寵幸,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個貴人,哪裏值得娘娘這般關照。”

我親自從袖口裏掏出一方帕子遞給她,“手裏的帕子都濕了吧,用本宮的帕子擦幹眼淚,別哭了,有何苦楚只管說出來,本宮保證,必不會再讓你孤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,無處求援。”

蕭貴人遲疑道,“娘娘…”

我遞帕子的手懸在半空,她若不肯接著,我也不打算收回,她自然不會讓我的手一直懸著,只好無所適從的感覺接過,又再道了句“謝皇後娘娘”。

我心中默嘆,左一句謝,右一句謝,聽來可真是生分。

蕭貴人一邊抽泣一邊抹淚,兩眼都泛紅發腫了,關於她長期受欺負的事卻仍一字不提。

我道,“蕭貴人,以你的位分,總不至於連身像樣的衣裳都沒有吧,本宮在你這兒坐了也有一會兒了,你宮裏的下人連杯茶水也沒奉上,究竟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裏,還是你竟連茶水也吃不上了。”

蕭貴人臉色刷地一白,幾乎要從椅子上跌下去,只因我適時給了她一個眼色,她才沒有再度跪下去。

我面色發冷地瞄了她一眼,“茶水就不必了,本宮怕也吃不慣你宮裏的粗茶,但你穿戴如此素簡,難說不是對本宮存有不敬之心。”

蕭貴人登時瑟瑟發抖,想跪又不敢跪,如坐針氈,“娘娘…娘娘見諒,嬪妾事先並不知曉娘娘要來,因此沒能提前好生梳洗拾掇一番,失禮於娘娘,更怠慢了娘娘,還望娘娘恕罪。”

我冷冷道,“如此說來,倒是本宮疏忽了,沒有派人早早過來通傳一聲。只是本宮的鳳輦出現在披香殿前的禦道上時,想必蕭貴人也該收到了風聲有所捯飭以便迎駕,即便匆忙,也不該是你此時這副灰頭土臉的模樣。”

我有意尋釁,蕭貴人應當明白我的真實目的為何,可她支吾不語,楞是不肯松口,我只得瞥向輕絮,試圖從旁下手。

我冷然道,“輕絮,你是怎麽伺候蕭貴人的?這眼見著就要到年下了,你竟連身華麗厚實的新衣裳也沒給貴人準備,難道除夕宮宴時,你要蕭貴人穿著一身灰衣薄衫前去赴宴嗎?”

輕絮按照禮數跪在了地上,“皇後娘娘明鑒,並非奴婢偷懶耍滑,疏於準備,而是…”她似乎不大敢望向蕭貴人,想來是怕蕭貴人怪她多嘴,“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…”

蕭貴人果然急切地呵斥了一聲,“輕絮!”

我薄怒道,“何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?內務府每月按例分發銀錢用物,賬本可都是經本宮過目了的,難道你要說蕭貴人沒有收到,還是說你中飽私囊?”

輕絮飽含委屈道,“奴婢不敢,奴婢與貴人唇齒相依,奴婢怎會如此坑害貴人。”

我冷哼一聲,“有本宮坐鎮,內務府裏怎敢有人從中作梗,蕭貴人一應吃穿用度如此寒磣簡陋,定是身邊人有異心,欺上瞞下,以公謀私!”

輕絮嚇得渾身一顫,“奴婢不敢…奴婢不敢…奴婢怎麽會…奴婢對貴人忠心耿耿,奴婢怎會做出此等自私自利,不可饒恕之事啊…”

蕭貴人委實是坐不住了,撲通一聲跪在了輕絮身邊,擡眼望著我道,“娘娘明察秋毫,定不會使無辜之人含冤受屈,輕絮是嬪妾身邊最可信之人,定不會做出娘娘口中的大逆不道之事。”

她聲音低弱,淚流滿面,我看著有些不忍,可我不得不硬聲道,“那便請蕭貴人給本宮一個合理的解釋,若無宮人竊取,那本屬於貴人你的月例銀子,還有錦衣綢緞、茶葉碳火等必需用物,都落在了誰人手中?”

蕭貴人抿緊雙唇,竟還是不肯說。

我道,“來人吶,把輕絮帶下去,嚴刑逼供!”

蕭貴人面色登時一變,極其驚愕地看著我,“娘娘…”想來她除了始料不及之外,還有些難以置信。

輕絮也算是個聰明人,知道向我求饒無用,唯有求救於蕭貴人,但又為了某些不能宣之於口的原因,只得涕泗橫流地瞅著她,也不說多餘的話,只有一句,“貴人…貴人救救奴婢啊…”

她一字一顫,極盡悲苦,蕭璇清念及主仆情誼,自是不能袖手旁觀,可要她開口也是難如登天。

據我觀摩,當下此時的她,心中定是異常糾結。

小薛子已循聲過來架住輕絮,要把她往外拖,蕭貴人大驚失色,淚流不止,拉住輕絮的手不讓小薛子把她拖走。

我狠下心腸,厲聲道,“還等什麽?拖下去大刑伺候,什麽時候這丫頭嘴裏能吐出些有用的東西,什麽時候暫停行刑。”

輕絮的眼神中浮出些許絕望,蕭貴人能有多大力氣,哪裏搶得過看似精瘦骨幹,實則力大如牛的小薛子,眼看輕絮被小薛子拖到了門邊,就要拖出門外時,蕭貴人轉向我道,“娘娘…娘娘真要如此苦苦相逼嗎?嬪妾自問不曾得罪過娘娘,嬪妾只求保全自身與家人罷了,求娘娘開恩,放過嬪妾吧…”

我神色淡漠,毫不動容,“你既說只求保全自身與家人,那本宮對輕絮下手,並未對你如何,你又何必苦苦哀求?”

蕭貴人哽咽道,“輕絮是嬪妾的陪嫁丫頭,自幼便跟在嬪妾身邊,嬪妾早已視她為親妹,嬪妾相信,她絕不會背叛嬪妾,暗中搗鬼,還望娘娘查證過後,再行論處。”

這是要與我據理力爭了?

我唇邊攜起一絲諷笑,“本宮之意,你應當明白,若是貴人在外並未受到脅迫,那麽問題便是出在內裏了,便由本宮為你肅清內圍,貴人不說感激本宮,怎麽反倒似有埋怨本宮的意思?貴人如此相信輕絮,那麽其他人呢?”

我目光在屋內眾人面上掠過,他們每個人大約都感覺被針刺了一下,而後我再對著蕭璇清道,“難道貴人對身邊下人各個都那麽相信?”

小薛子已將輕絮拖到了外頭,輕絮害怕得放聲痛哭起來,蕭璇清則跪在地上瑟瑟發抖。

我估摸著外頭的幾個小太監已拿好了木棍預備動手,小薛子回屋來在門內躬身望向我,我朝他點了點頭,即是動手之意,小薛子立馬跳出大門,正要指揮小太監動刑,蕭貴人忽然高聲道,“且慢!”

外頭立時沒了動靜,屋內也鴉雀無聲,我耐心十足地瞅著她,她長長地嘆了口氣,極其悲愴道,“嬪妾有話要說。”

我霎時間滿眼驚喜,興致勃勃道,“你有什麽話,就快說吧,本宮已然久候多時了。”

蕭貴人還真是個慢性子,都已經做出了決定,還慢慢吞吞,磨磨唧唧的,又是擦臉又是抹淚又是整理儀表,我本是不急,便百無聊賴地等著,哪知她剛一開口,道出個“是”字,外頭便響起一聲高喝:

“玉妃娘娘駕到,元妃娘娘駕到,容妃娘娘駕到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